叛乱此起彼伏,一代名将陶侃迎来了最狼狈的
上回我们说到,武昌一地,被陶侃治理得井井有条。
此次出战杜弢,他的伯乐刘弘已经过世,但是陶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给领导打辅助的部将,他将在这次平叛中真正树立起自己一代名将的称号。
司马睿给陶侃安排了两个副手,一个是振威将军周访(陶侃的儿女亲家),一个是此前曾在征讨华秩时与周访共同征战过的广武将军赵诱。
陶侃任命这二人为前锋,他自己的侄儿为左翼,首战即告捷,顺利击败了杜弢。
但是杜弢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收服的,他在陶侃这里吃了瘪,马上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。
刚刚接替王澄荆州刺史之位的周顗就是这个倒霉蛋。
因为杜弢流民军的肆虐,他这个有名无实的荆州刺史只能先在浔水城(古寻阳城又名浔水城,在今湖北省黄梅县境内,也就是陶侃的老家)镇守,而且随即就被杜弢给围困在城中。
陶侃赶紧派使部将朱伺去解救周顗,又马上就把叛军击退。但是陶侃并没有因为这些小小的胜利而自鸣得意,他判断叛军接下来的目标必定是武昌城。
于是他把部将召集起来,他对诸将说:“这伙叛军必定向武昌进发,我们应该迅速回城去。如果昼夜行军,三天可至,但是舟中粮草不足,卿等能否忍受饥饿之苦作战?”
平日的严格治军和体恤下属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回报,诸将异口同声答道:“我们准备忍受十日饥苦,白日杀贼,夜晚捕鱼充饥,必定能够坚持下来。”
就这样,陶侃所部将士一心,日夜行军,赶在杜弢叛军到来之前抵达了武昌,并完成了秘密布防。在杜弢攻来之时,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,大破叛军,缴获大批辎重物资。
经此一战,叛军死伤无数,杜弢只能带着残部退守长沙。
武昌一战终于重挫了杜弢,陶侃很满意,遣参军王贡向王敦报喜。但就是这个小小的人事安排,却差点为陶侃带来致命的打击。
接到捷报的王敦很高兴,他对王贡说道:“如果没有陶将军,恐怕荆州就失守了。倒是那个周伯仁,刚刚才入得荆州境就被贼人所破,也不知他的剌史之职是怎么得来的?”
王贡也顺着王敦的话夸了陶侃一把:“我荆州正值多难之际,非陶龙骧将军前来镇守不可。”
此时王敦已经隐然胸有异志,正想多拉拢几个有能力的人,于是欣然做了个顺水人情,给陶侃加了使持节、宁远将军、南蛮校尉、荆州刺史,领西阳、江夏、武昌,镇于沌口(音[zhuàn],沌水入长江之口,今武汉汉阳东南)。
但是王贡带着陶侃的嘉奖令回来的路上,出事了。
永嘉六年(公元年)初,已故的新野王司马歆手下有一个名叫胡亢的牙门将,看着时局乱纷纷,便在竟陵聚众造反,自号楚公,在荆州一带抢掠——那个时候,像他这样趁机反叛的不入流小军阀多如牛毛,数不胜数,但是陶侃栽跟头的的事还就是因他而起,所以还是得提一下。
当时司马歆的一众部属也被胡亢挟迫着反叛,其中有一个名叫杜曾的人,被胡亢任命为竟陵太守。杜曾这个人战斗值很高,据说是勇冠三军,甚至“能披甲游于水中”,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负重泅渡,说明此人水性和体力都十分了得。
虽然杜曾骁善战,但是他的老板胡亢人品不咋滴,生性猜忌多疑而且嗜杀,手底下几员猛将都被胡亢找借口杀了。杜曾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倒霉,便决定先下手为强,于是他勾搭上了另一个晋军叛将、已故征南将军山简手下的参军王冲。
王冲叛乱的时间和胡亢差不多,而且也是在旧老板过世之后,没人镇得住了就起兵造反。这会儿正是王冲急于扩大地盘的时候,有了杜曾的线报,便全力来攻胡亢。胡亢也不敢怠慢,也集中兵力来抵御王冲。
就在这个时候,杜曾突然反水,革了老板胡亢的命,还吞并了胡亢的所有部众,自己翻身当了老板。而王冲也没有就此收兵,而是自称荆州刺史,在江陵驻守了下来。
王贡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王敦那里回来,路过竟陵的时候,这位爷不知是急于建功立业还是心中另有小算盘,竟然假称有陶侃的命令,任命杜曾为前锋大督护。杜曾本来就能打,现在又莫名其妙就被招安了,战斗力爆棚,一下子就攻破王冲驻地,杀了王冲并收编了王冲的部队(悉降其众)。
陶侃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很诧异,一夜之间,王冲、胡亢这两股小规模的叛军突然就不攻自灭,而且自己名下还多了一个前锋大督护和一支规模还不算小的部队,也算是好事一件。但是陶侃脑子还是很清醒的,为了验证这个消息,他马上派人去征召杜曾。
很遗憾,杜曾并不看重前锋大督护这个头衔,更不想让陶侃成为他的新老板,他还是觉得自己当老板更过瘾。于是,结果就是“侃召曾不到”。
这下事情就麻烦了,杜曾不应召,自作主张的王贡一下慌了神,他深知以陶侃治军之严,自己必定会因为假传命令获罪。一不做二不休,王贡咬咬牙,就跟着杜曾一起干了。
陶侃的至暗时刻来了。
杜曾出击,先是将陶侃的正牌督护郑攀在沌阳打了一仗,“破之”,接着又在沔口(汉水入长江处,今武汉汉口)击败陶侃另一员战将朱伺。
杜曾连战连捷,来势汹汹,陶侃准备避其锋芒,想移师退守到涢水(汉水的支流)流域中。此时,一个名叫张奕的部将跟陶侃建议:“贼人未至而我军先退,众人心中必有不满。”
陶侃未能察觉张奕已有贰心,听了张奕的话之后,他退守的念头也有一点动摇。正在退守和决战之间犹豫的时候,杜曾已经杀到,仓皇之中,陶侃大败。
这一败败得很脆,杜曾的叛军势如破竹,一路直杀到主帅帐前。陶侃所乘的主战船被叛军以铁钩钩住,动弹不得。
眼看叛军即将登船,陶侃赶紧跳到旁边的一艘小船上,逃命去了。但是叛军仍然紧追不舍,陶侃命将休矣之际,幸有朱伺前来拼死相救。虽然朱伺这个救火队长没有能够力挽狂澜扭转战局,但是陶侃总算得以逃脱。
战斗结束之后,坏消息接踵而至,先是之前扰乱退守陶侃计划的张奕跑去投降了叛军,接着,由于战败加之下属叛逃,数罪并罚,陶侃所有官职被司马睿全部撸掉,贬为平民。
但是幸运的是,王敦是个明白人,他深知陶侃之才,要平定杜弢杜曾等叛军,还是得靠陶侃这样的实力派。于是,王敦随即上表朝廷,让陶侃以百姓身份继续带兵作战(侃白衣领职)。
败也败了,贬也贬了,陶侃平定了情绪,再次率周访等人进兵入湘。恢复了战斗力的陶侃依然很可怕,他再次击败了杜弢,并在武昌城西一侧驻扎下来。
陶侃的部下随即写信给王敦,先是历数了陶侃的功绩(独当大寇,无征不克),接着表明了对罢黜一事的不满(主者责侃,重加黜削),然后亮出座主不贪恋权位的高姿态(奉还所受,唯恐稽迟),最后小小的威胁了一下朝廷(理失于内,事败于外),不要因此造成更严重的后果(荆蛮乖离,西嵎不守)。
王敦不是傻子,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,于是上奏请恢复陶侃的官职。短暂的白衣卿相生涯结束,陶侃官复原职。
此后,经过几个月的你来我往,在与叛军的数十番鏖战之后,陶侃终于完全占据了上风。杜弢几次战败,损兵折将,伤亡很大。
眼看坚持不下去了,杜弢又玩起了投降这招,不过他这回是真心的。他先是向当时还是丞相的司马睿请降,但是司马睿不允。
于是,杜弢想起了自己的老战友、当年很器重他的南平太守应詹,便写了一封信给应詹,信中先是回忆了当年的战斗情谊(共讨乐乡,本同休戚),接着避重就轻的反省了自己的造反历史(惧死求生,遂相结聚),然后就是让应詹帮他求情(以旧交之情,为明枉直),表示愿意为朝廷出力,北上攻打刘聪的汉赵或者西进平定李雄的成汉都没有问题。
应詹是个念旧情的人,也是一个善良的人,他把杜弢的信转呈给司马睿,并为上疏为杜弢的反叛行径说情。应詹认为杜弢一直名望甚好,只是因为受迫才聚众叛乱,希望司马睿能给杜弢悔恶从善的机会,招安叛军,安定江、湘两州人民。
此时的司马睿已离帝位咫尺之遥,也想安抚人心,于是同意了应詹的建议,并遂派前南海(今广东省广州市)太守王运前往杜弢军中受降,同时赦免所有人谋反之罪,杜弢则被任命为巴东(重庆市奉节县东)监军。
但是,杜弢受降后,不知是信息没有传递到还是出于报复心理,晋军各部仍然对杜弢猛攻不止。
杜弢怒了,再起兵叛变。
建兴三年(公元年)二月,杜弢杀死王运,然后分兵出击。一路是杜弘、张彦突袭临川(今江西省临川市),内史谢摛被杀,接着又攻陷了豫章郡(江西省南昌市)。
另一路是陶侃旧部王贡率领三千精兵,出武陵江,并诱得五溪(沅江五条支流的总称)地区少数民族军队相助,以水军截断官军道路,直逼武昌。
两路兵马去势汹汹,但是没多久被陶侃一一击败。
杜弘和张彦这边,陶侃派周访前去阻击,张彦被斩杀,杜弘逃往临贺(今广西贺县)。
王贡这边,陶侃派郑攀、陶延两个将领连夜进军巴陵,出奇兵大败王贡,斩首千余级,归降者达万人,王贡只好退回湘城。
杜弢见两路兵马都被晋军击溃,对先前背叛陶侃来降的张奕起了疑心,便将张奕杀死(再一次告诉我们,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)。但是,几番溃败后军心本来就动荡不安,杜弢此举更令众人忧惧,很多人都投降了晋军。
为挽回败局,杜弢再次派出王贡出战陶侃。
但是这回陶侃不想打了,他想赢得轻松一点。他隔着大老远对王贡喊话:“杜弢这个人,本来是益州一名小吏,盗用库钱,父死不奔丧。你本来是好人,为什么要跟着他混?天下何曾有过活到白头老死的叛贼(天下宁有白头贼乎)?”
必须要说明一下,陶侃说杜弢盗用库钱、父死不奔丧这两件事,在杜弢的传记中并没有提及,也不知道是不是陶侃为了离间王贡故意往杜弢身上泼的污水。
但是不管怎样,陶侃这番话起到了很的效果——两军对阵之初,王贡“横脚马上”,一副拽拽的样子,等到陶侃演讲完毕,王责收敛了嚣张的神情,把脚收放下来,表情也变得平和许多(敛容下脚,辞色甚顺)。
陶侃看这个情形,知道王贡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心,于是打铁趁热,随后又安排一名密使前去继续劝服王贡,并截了自己的一绺头发交给王贡作为信物。也许是那一绺乌黑亮丽的长发最终打动了王贡,他终于决定向陶侃投降(贡遂来降)。
王贡投降后,陶侃又与应詹联合进攻长沙。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叛军彻底崩溃,兵败如山倒。
杜弢在乱军之中出逃,死于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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